稗编卷二十二

稗编卷二十二

钦定四库全书

稗编卷二十二孔颖达

切国。礼者,体也,履也,郁郁乎文哉!三百三千,于斯为盛。纲纪万事,雕琢六情。譬彼日月,照大明于寰宇;类此松筠,负贞心于霜雪。顺之则宗祏固,社稷宁,君臣序,朝廷正;逆之则纪纲废,政教烦,阴阳错于上,人神怨于下。故曰:人之所生,礼为大也。非礼无以事天地之神,辨君臣长幼之位,是礼之时义大矣哉!

暨周昭王南征之后,彝伦渐坏;彗星东出之际,宪章遂泯。夫子虽定礼正乐,颓纲暂理,而国异家殊,异端并作。画蛇之说文擅于纵横;非马之谈辩离于坚白。暨乎道丧两楹,义乖四术,上自游、夏之初,下终秦汉之际,其间岐涂诡说,虽纷然竞起,而余风曩烈,亦时或独存。是于博物通人,知今温古,考前代之宪章,参当时之得失,乃以所见,各记旧闻,错总鸠聚,以类相附,礼记之目,于是乎在。去圣愈远,异端渐扇,故大小二戴,共氏而分门;王、郑两家,同经而异注。爰从晋、宋,逮于周、隋,其传礼业者,江左尤盛。其为义疏者,南人有贺循、贺玚、庾蔚、崔灵恩、沈重宣、皇甫侃等,北人有徐道明、李业兴、李宝鼎、侯聪、熊安等。其见于世者,唯皇、熊二家而已。熊则违背本经,多引外义,犹之楚而北行,马虽疾而去愈远矣。又欲释经文,唯聚难义,犹治丝而棼之,手虽繁而丝益乱也。皇氏虽章句详正,微稍繁广,又既尊郑氏,乃时乖郑义,此是木落不归其本,狐死不首其丘。此皆二家之弊,未为得也。然以熊比皇,皇氏胜矣。虽体例既别,不可因循,今奉敕删理,仍据皇氏以为本,其有不备,以熊氏补焉。必取文证详悉,义理精审,翦其繁芜,撮其机要。恐独见肤浅,不敢自专,谨与中散大夫守国子司业臣朱子奢、贾公彦等对共量定。至十六年,又奉敕与前修疏人及儒林郎、守太学助教、云骑尉臣周玄达等,对敕使赵弘智覆更详审,为之正义,凡成七十卷。庶能光赞大猷,垂法后进,故叙其意义,列之云尔。

正义:夫礼者,经天地,理人伦,本其所起,在天地未分之前。故礼运云:夫礼必本于太一。是天地未分之前,已有礼也。礼者,理也,其用以治,则与天地俱兴。故昭二十六年左传称晏子云: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,与天地并。但于时质略,物生则自然而有尊卑,若羊羔跪乳,鸿鴈飞有行列,岂由教之者哉?是三才既判,尊卑自然而有。但天地初分之后,即应有君臣治国,但年代绵远,无文以言。案易纬通卦验云:天皇之先,与乾曜合元,君有五期,辅有三名。注云:君之用事五行王亦有五期,辅冇三名,公、卿、大夫也。

又云:遂皇始出握机矩。注云:遂惶,谓遂人,在伏牺前始王天下也。矩,法也。言遂皇持斗机运转之法,指天以施政教。既云始王天下,是尊卑之礼起于遂皇也。持斗星以施政教者,即礼纬斗威仪云:宫主君,商主臣,角主父,征主子,羽主夫,少宫主妇,少商主政。是法北斗而为七政。七政之立,是礼迹所兴也。郑康成六艺论云:易者,阴阳之象,天地之所变化,政教之所生,自人皇初起。人皇即遂皇也。既政教所生初起于遂皇,则七政是也。六艺论又云:遂皇之后,历六纪九十一代,至伏牺,始作十二言之教。然则伏牺之时,易道既彰,则礼事弥著。案谯周古史考云:有圣人以火德王,造作钻燧出火,教民熟食,人民大悦,号曰遂人。次有三姓,乃至伏牺,制嫁娶,以俪皮为礼,作琴瑟以为乐。又帝王世纪云:

遂人氏没,包牺氏代之。

以此言之,则嫁娶嘉礼,始于伏牺也。但古史考遂皇至于伏牺,唯经三姓。六艺论云历六纪九十一代。其文不同,未知孰是。或于三姓而为九十一代也。

案广雅云:一纪二十七万六千年。方叔机注六艺论云:

六纪者,九头纪、五龙纪、摄提纪、合洛纪、连通纪、序命纪,凡六纪也。九十一代者,九头一、五龙五、摄提七十二、合洛三、连通六、序命四,凡九十一代也。

但伏牺之前及伏牺之后,年代参差,所说不一,纬候纷纭,各相乖背,且复烦而无用,今并略之,唯据六艺论之文及帝王世纪以为说也。

案易系辞云:

包牺氏没,神农氏作。

案帝王世纪云:

伏牺之后女娲氏,亦风姓也。女娲民没,次有大庭氏、柏皇氏、中央氏、栗陆氏、骊连氏、赫胥氏、尊卢氏、浑沌氏、昊英氏、有巢氏、朱襄氏、葛天氏、阴康氏、无怀氏,凡十五代,皆袭伏牺之号。然太玄以大庭氏是神农之别号。案封禅书,无怀氏在伏牺之前。今在伏牺之后,则世纪之文,未可信用。

世纪又云:神农始教天下种谷,故人号曰神农。

案礼运云:夫礼之初,始诸饮食,燔黍捭豚,蒉桴而土鼓。又明堂位云:土鼓苇籥,伊耆氏之乐。又郊特牲云:伊耆氏始为蜡。蜡即田祭,与种谷相协;土鼓、苇籥又与蒉桴、土鼓相当,故熊氏云伊耆氏即神农也。既云始诸饮食,致敬鬼神,则祭祀吉礼起于神农也。

又史记云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,则有军礼也。易系辞黄帝九事章云:

古者葬诸中野,则有凶礼也。

又论语撰考云:

轩知地利,九牧倡教。既有九州之牧,当有朝聘,是宾礼也。若然,自伏牺以后至黄帝,吉、㓙、军、宾、嘉五礼始具。

皇氏云:礼有三起:礼理起于太一,礼事起于遂皇,礼名起于黄帝。其礼理起于太一,其义通也;其礼事起于遂皇,礼名起于黄帝,其义乖也。且遂皇在伏牺之前,礼运燔黍捭豚在伏牺之后,何得以祭祀在遂皇之时?

其唐尧,则舜典云修五礼,郑康成以为公侯伯子男之礼。又云命伯夷典朕三礼。五礼其文亦见经也。

案舜典云类于上帝,则吉礼也;百姓如丧考妣,则凶礼也;群后四朝,则宾礼也;舜征有苖,则军礼也;嫔于虞,则嘉礼也。是舜时五礼具备。直云典朕三礼者,据事天、地与人为三礼。其实事天、地唯吉礼也,其余四礼并人事兼之也。案论语云:殷因于夏礼,周因于殷礼。则礼记总陈虞、夏、商、周,则是虞、夏、商、周各有当代之礼,则夏、商亦有五礼。郑康成注大宗伯,唯云唐、虞有三礼,至周分为五礼,不言夏、商者,但书篇散亡,夏、商之礼绝灭,无文以言,故据周礼有文者而言耳。武王没后,成王幼弱,周公代之,摄政六年,致太平,述文王之德而制礼也。故洛诰云:考朕昭子刑,乃单文祖德。又礼记明堂位云:周公摄政六年,制礼作乐,颁度量于天下。但所制之礼,则周官、仪礼也。郑作序云:礼者,体也,履也。统之于心曰体,践而行之曰履。郑知然者,礼器云:礼者,体也。祭义云:礼著履此者也。礼记既有此释,故郑依而用之。礼虽合训体、履,则周官为体,仪礼为履。故郑序又云:然则三百、三千,虽混同为礼,至于并立俱陈,则曰此经礼也,此曲礼也。或云此经文也,此威仪也。是周礼、仪礼有体、履之别也。所以周礼为体者,周礼是立治之本,统之心体,以齐正于物,故为体。贺玚云:其体有二:一是物体,言万物贵贱、高下、小大、文质,各有其体。二曰礼体,言圣人制法,体此万物,使高下、贵贱各得其宜也。其仪礼但明体之所行,践履之事。物虽万体,皆同一履,履无两义也。于周之礼,其文大备。故论语云: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从周也。然周既礼道大用,何以老子云: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礼者,忠信之薄,道德之华,争愚之始。故先师准纬候之文,以为三皇行道,五帝行德,三王行仁,五霸行义。若失义而后礼,岂周之成、康在五霸之后?所以不同者,老子盛言道德质素之事,无为静默之教,故云此也。礼为浮薄而施,所以抑浮薄,故云忠信之薄。且圣人之王天下,道德仁义及礼,并蕴于心,但量时设教,道德仁义及礼,须用则行。岂可三皇五帝之时,全无仁义礼也?殷周之时,全无道德也?老子意有所主,不可据之以难经也。

既周礼为体,其周礼见于经籍,其名异者,见有七处。案孝经说云礼经三百,一也;礼器云经礼三百,二也;中庸云礼仪三百,三也;春秋说云礼经三百,四也;礼说云有正经三百,五也;周官外题谓为周礼,六也;汉书艺文志云周官经六篇,七也。七者皆云三百,故知俱是周官。周官三百六十,举其大数而云三百也。其仪礼之别,亦有七处,而有五名。一则孝经说、春秋及中庸并云威仪三千,二则礼器云曲礼三千,三则礼说云动仪三千,四则谓为仪礼,五则汉书艺文志谓仪礼为古礼经。凡此七处五名,称谓并承三百之下,故知即仪礼也。所以三千者,其履行周官五礼之别,其事委曲,条数繁广,故有三手也。非谓篇有三千,但事之殊别,有三十条耳。或一篇一卷,则有数条之事。今行于世者,唯十七篇而已。故汉书艺文志云汉初,高堂生传礼十七篇是也。至武帝时,河间献王得古礼五十六篇,献王献之。又六艺论云:后得孔子壁中古文礼凡五十六篇。其十七篇与高堂生所传同,而字多异。其十七篇外,则逸礼是也。周礼为本,则圣人体之;仪礼为末,贤人履之。故郑序云体之为圣,履之为贤是也。既周礼为本,则重者在前,故宗伯序五礼,以吉礼为上;仪礼为末,故轻者在前,故仪礼先冠、婚,后丧、祭。故郑序云:二者或施而上,或循而下。其周礼,六艺论云:周官,壁中所得六篇。汉书说河间献王开献书之路,得周官有五篇,失其冬官一篇,乃购千金不得,取考工记以补其阙。汉书云得五篇,六艺论云得其六篇,其文不同,未知孰是。

其礼记之作,出自孔氏,但正礼残缺,无复能明。故范武子不识殽烝,赵鞅及鲁君谓仪为礼。至孔子没后,七十二子之徒,共撰所闻,以为此记。或录旧礼之义,或录变礼所由,或兼记体履,或杂序得失,故编而录之,以为记也。中庸是子思伋所作;缁衣,公孙尼子所撰。郑康成云:月令,吕不韦所修。卢植云:王制为汉文时博士所录。其余众篇,皆如此例,但未能尽知所记之人也。

其周礼、仪礼,是礼记之书,自汉以后,各有传授。

郑君六艺论云:

案汉书艺文志、儒林传云:传礼者十三家,唯高堂生及五传弟子戴德、戴圣名在也。

又案儒林传云:汉兴,高堂生传礼十七篇,而鲁徐生善为容。孝文时,徐生以容为礼官大夫,瑕丘萧奋以礼至淮阳太守。孟卿,东海人,事萧奋,以授戴德、戴圣。

六艺论云五传弟子者,熊氏云:则高堂生、萧奋、孟卿、后苍及戴德、戴圣为五也。此所传皆仪礼也。

六艺论云:今礼行于世者,戴德、戴圣之学也。

又云:戴德传记八十五篇,则大戴礼是也。戴圣传礼四十九篇,则此礼记是也。

儒林传云:大戴授琅邪徐氏,小戴授梁人桥仁字季卿、杨荣字子孙。仁为大鸿胪,家世传业。其周官者,始皇深恶之。至孝武帝时,始开献书之路,既出于山岩屋壁,复入

礼记马端临

庸,孔伋作;缁衣,公孙尼子作;王制,汉文帝时博士作,河间献王集而上之,刘向校定二百五十篇,大戴既删八十五篇,小戴又删四十六篇。马融传其学,又附月令、明堂位、乐记三篇,合四十九篇。

陈氏曰:汉儒辑录前记,固非一家之言,大抵駮而不纯,独大学、中庸为孔氏之正传,然初非专为礼作也。唐魏征尝以小戴礼综汇不伦,更作类礼二十篇,盖有以也。

夹漈郑氏曰:戴圣为九江太守,行治多不法。何武为扬州刺史,圣惧,自免。后为博士,毁武于朝廷。武闻之,终不扬其恶。而圣子宾客为盗,系庐江,圣自以子必死,武平心决之,卒得不死。自是圣惭服。武每奏事至京师,圣未尝不造门谢恩。戴圣为礼家之宗,身为赃吏而子为贼徒,可不监哉!学者当先其言而已矣。

朱子语录曰:礼记有记宗庙朝廷,说得远后,杂乱不切于曰用。若欲观礼,须将礼记节出切于日用常行者,如玉藻、内则、曲礼、少仪看。

学礼先看仪礼。

仪礼无全书,其全皆是讲说。如周礼、王制是制度之书,大学、中庸是说理之书,儒行、乐记非圣人之书,乃战国贤士为之。

有许顺之者说人谓礼记是汉儒说,恐不然。汉儒最纯者莫如董仲舒,仲舒之文最纯者莫如三策,何尝有礼记中说话来?如乐记所谓天高地下,万物散殊,而礼制行矣;流而不息,合同而化,而乐兴焉。仲舒如何说得到这里?想必古来流传得此个文字如此。

礼记有王肃注,煞好。

太史公乐书载乐记全文。注家兼存得王、郑,如陆农师礼象、陈用之礼书亦该博,陈氏胜陆氏。如后世礼乐,全书。六朝人多精于此,毕竟当时此学自专门名家,朝廷有礼事,便用此等人议之。

郑康成是个好人,考礼名数大有功。

王肃议礼,必反郑玄。

礼以情为本。郑樵。

有,然斯民不能无室家之情,则冠婚之礼已萌乎其中;不能无交际之情,则乡射之礼已萌乎其中;不能舞追慕之情,则丧祭之礼已萌乎其中。自是已还,日趋于文。燔黍捭豚,足以尽相爱之礼矣;必以为未足,积而至于笾豆鼎俎;徐行后长,足以尽相敬之礼矣;必以为未足,积而至于宾主百拜,其文非不盛也。然即其真情而观之,则笾豆鼎俎,未必如燔黍捭豚,相爱之厚也。宾主百拜,未必如徐行后长,相亲之密也。大抵礼有本有文,情者,其本也。享食之文,揖逊拜跪,其本则敬而已。丧记之文,擗踊哭泣,其本则哀而已。祭礼之文,裸献酬酢,其本则诚而已。即其本而观之,日用三牲,可以为养,啜菽饮水,亦可以为养。袭冒绞𫄛,可以为葬,敛手足形,亦可从为葬。庭实旅百,可以为享,匏叶兔首,亦可以为享。区区之文,不患其不该也。有其本而无其文,尚可以义起。有其文而无其本,则并与文俱废矣。何谓礼?本情而已。

礼文损益辨

商周之兴,所以损益礼文者,其说有三:一以观诸侯之从违,二以盛本朝之文物,三以大先王之制度。所谓观诸侯之从违者,商周之初,与列国等夷耳。一旦起而君之,其服与贰,未可知也。先王思有以一其心,于是乎正朔建丑者,易而建子;服色尚白者,因而尚赤;戎车乘翰者,服而乘𫘪,播诸天下,与之更始。其果心服乎?则必正朔服色舍旧而从新,诗所谓时迈其邦,昊天其子之者也。其心不服乎,则必正朔服色袭旧而不改,王制所以革制度衣服者为叛,叛者,君讨之也。所谓盛本朝之文物者,天下之民日趋于文,方以台门纳陛为贵,吾故以茅茨土阶临之;方以干戈羽籥为羡,吾欲以蒉桴土鼓乐之,势有不可。故因其罍樽著樽而加以牺象,因其鸡彝斝彝而加以黄目,因其四琏六瑚而加从人簋,因其钩车大辂而加以玉辂,于以示天子之尊,于以备宗庙之饰,则天下知所畏而不敢犯矣。所谓大先王之制度者,商、周之初,皆积累数百年而有天下,后世子孙求其制度之出于先祖者,张而大之,以为一朝之盛。彻田为粮,公刘居邠之所行也。周公因之而备井田之制,通为天下彻法,而革夏、商之贡助。

皋门、应门,太王宅邠之所立也。周公因之而定五门之制,使诸侯惟有库、雉,而不得有皋、应。灵台、辟雍,文王都丰之所营也。周公因之而定三雍之制,使诸侯而得观台、泮宫,而不得为灵台、辟雍。盖所以明王业之基焉。礼文之损益,不出于三者而已矣。

礼记总辨

三代正礼残缺,无复能明。礼记一书,出自孔氏。七十二子各撰所闻,或录旧礼之义,或述变礼之由,或兼记体履,或杂叙得失,编而录之,以为此记。汉兴,孔家之书杂出于当时者,二百一十四篇。

大戴删为八十五篇,小戴删为四十六篇,至马融又益以明堂位、月令、乐记三篇,为四十九篇,行于世,谓之礼记。礼记一书,曲礼论撰于曲台,而不及五礼之大本,世之官太尉。缁衣本乎尼子,而改鲁论之文,而增损之。礼运载夫子之说,有亏妄语。

儒行全无义理,如后世游说之士所夸大者。玉藻一篇,颠倒错乱,且不可以句读。内则载养老三十余语,其文全与乐记同。故胡先生寅曰:礼记出于孔子弟子,必去吕不韦之月令、汉儒之王制,其次则经解、儒行之类,仍博集各儒,择冠、婚、丧、祭、燕、射、相见之礼典,以类相从,然后可为一书。若中庸、大学,子思、曾子之论也,不可附之礼篇。至于乐记、表记、学记、坊记、燕居、缁衣,格言甚多,当为中庸、大学之次。礼运、礼器、玉藻、郊特牲之类,又其次也。如曲礼、祭义、祭法、射义等篇,戾古已多,又王制、月令之下。然唐王岩于明皇时请删去礼记旧文,益以今事。张说以礼记不刊之书,去圣益远,不可改易。今礼记之月令私本皆用郑注,监本月令乃唐明皇删定,李林甫所注。端拱中,李至判国子监,尝请复古文,故以朝廷祭祀仪制等多本唐注,故至今不能改。吁!去一旧事,复一古法,尚重于依违而不决,况礼记之全书乎?大抵四十九篇之书,虽杂

大戴小戴:卢植、庆普、马融。

三代忠质文考索

求之诗、书、易春秋之经,验之孔孟之言,则无是说也。春秋之时,周衰甚矣,夫子乃曰: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从周。何汉儒厌周文之弊,而夫子反从之?何夫子不患小人之僿,而汉儒乃孜孜言之?呜呼!陋哉!汉儒之见也。夫文者何?古先圣王经世之道也。粤自上古洪荒,朴野之俗未革,则君臣上下无别,人伦不明,斯人禽兽草木如也。圣人有忧之,乃为之纲纪、法度、典章、礼乐以维持之,使父子、君臣、夫妇兄弟莫不得其正,故谓之文。文也者,所以使万物各有条理而不相渎乱也。是以书称尧为文思,舜为文明,禹为文命。夫子于尧亦曰:焕乎其有文章。谓至此而后变朴而为文物,大中之道始建也。由尧舜至于三代,天下曰向于文,盖民之巧伪曰滋,先王防闲之制俱密,而文日以盛。故夏商之文比尧舜为有间,周之文比夏商为尤盛。上古捭豚燔黍、君民并耕之俗,至尧舜而始革;尧、禹茅茨土阶、卑宫土墙之制,至周人而始变。是以孔子以周视二代,独郁郁也。二代非不日尚于文,而不若周之大备。由后世观之,谓之忠,谓之敬可也。若曰夏政尚忠,商政尚敬,则非矣。夫文果离于忠与敬乎?忠兴敬义,可离于文乎?记曰:虞夏之文,不胜其质;商周之质,不胜其文。此言三代之文质,故有以相胜耳,非有所偏尚也。观周之治,文、武、成、康之世,上下辑睦,颐指如意,则文之振也。穆昭而下,王室曰衰,下多离叛,则文之不振也。是以序诗者,以君臣上下动无礼文为幽王之乱,以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为厉王之辞。使周衰,斯文不废,则冠、婚、享、射之制存,而乖争之俗不作矣;朝、觐、聘问之礼存,而倔强之国不闻矣;国家宫室、车旗、衣服之有等,则僭拟之风不起矣;号令、赏罚、政令、纪律之既行,则统御之权不失矣。岂至于乱乎?所以圣人必欲从周者,以为救纠纷者,莫若用文之为先也。柰何反以三代各有所尚,而周衰为文之弊耶?如汉儒之说,是尧舜之时天下已文矣,夏商乃厌文之弊,而从尚古之质,至周复以文救夏商之弊。且秦燔典籍,汉复诗书,岂非以文之无益耶?尤而效之,谓之救弊,其说不可长也。盖其意以周之文为烦文末节之纷纷,故过为此说耳。韩退之,唐之人杰也,疑若可与语此。其作本政乃曰:周之政,文既弊也,后世不知其弊,其有作者,黜文貌而尚忠质,则道之行其庶乎?盖亦习闻此陋说也。退之如此,他尚何望?不为之辨,则帝王经世之道不明于天下,深昧夫子从周之意,汉儒误周之说,吾于此亦未知其所止也。

鲁僭礼乐

汉儒记礼曰: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,故赐鲁世祭以天子之礼乐,后世信之。或曰:此鲁惠公时,周平王命史角赐以郊庙之礼。史角留于鲁,后为墨氏之学。然则二说孰是?谓鲁用天子礼乐,其说皆非也。夫周至成王而后制礼作乐,教典始以大明,人皆知名分所在,皆周公之力。岂有周公方薨,成王遽以天子之礼乐赐鲁,始坏周公之礼典乎?苟如是,则周公谥当何称?葬用何礼?必王而后可也。庙谥曰公,葬礼亦公,天子礼乐何用哉?故成王非庸君,伯禽非妄人,必不为此悖礼乱常之事,以启后世僭拟祸乱之门也。或疑其非成王时,是矣。然谓之平王赐惠公,亦岂然哉?彼其意以谓治朝贤主则礼典不紊,衰主孱君则赏赐滥行,故疑在平王之世。独不思周辙虽东,鲁在当时不过为次国,大国有齐、楚、晋、宋,敌国有郑、卫、陈、蔡,使平王欲以私意曲赐加鲁,郑、卫、陈、蔡岂得无赐?齐、楚、晋、宋肯嘿然而已乎?彼肯以为上世无功德乎?以晋文之霸,襄王藉其功而反正,其请隧,则曰:王章也。未有代德而有二王,亦叔父之所恶也。惠公于周平亦何有哉?可知其说亦妄意也。二说既不可,然则孰赐之?曰:未尝赐之也。其何以然?曰:鲁自为之也。曰:何以知之?据经而知之也。夫子曰:天下有道,礼乐征伐自天子出;天下无道,礼乐征伐自诸侯出。自诸候出,盖十世希不失矣。此圣人伤衰周之乱,作春秋之本旨也。夫惟名分一不正,礼乐征伐不出于天子,故诸侯僭拟相仍,冠履倒置,无所不至。隐公六年,书曰:初献六羽,言于是始僭乐而逾诸侯之制也。又春秋五十有三年始书禘,八十有六年始书郊,以见僭礼乐之有渐也。其后乃乘大辂,载弧韣,设两观,舞人佾,并用天子礼乐,其势至此耳,岂惟鲁哉?晋作六军,僭天子之军也。晋人曰:以寡君之未禘祀,僭天子之礼也。甚者吴、楚直僭称王,无所顾忌。春秋,鲁史也,书一鲁如此,以见诸侯皆然。先儒不究事意,直以鲁之所行为他国之所旡,故有成王、平王赐之之说。以鲁为受赐,则晋之六军禘祀亦赐之耶?吴、楚僭号亦赐之耶?观此,决知二说之非,而鲁自为之也。然说者往往据诗鲁颂曰龙旗承祀,六辔耳耳。春秋匪懈,享祀不忒。皇皇后帝,皇祖后稷,以鲁为合用盛礼也。不知鲁人安于僭擅非礼,猥称其君之功德惟恐不至。若果鲁之常礼,何独以颂僖公乎?春秋书公子遂如楚乞师,则僖公之畏楚甚矣,而颂乃谓荆楚是惩;春秋书公会齐侯等于淮,以见僖公服楚之役,而颂乃谓淮夷卒获。以叔段之㓙恶不弟,而诗人称其洵美且仁;文姜之淫恣逆乱,而诗人称其德音不忘,其可信乎?故史克之颂鲁,亦如曲沃人徙知有栾盈,而不知有晋;赵人徒知有张敖,而不知有汉,怀其私恩,而忘其大义也。鲁之不朝不贡,无请于周久矣,而谓史克请于固而作颂,可知序诗者之妄也。故于序则以祀后帝、后稷为盛,于春秋则以行郊禘为僭。圣人删诗,存鲁颂而不削者,亦如存叔段、文姜之诗,使后世有见其非矣,非谓其言之公当也。学者不知此理,反舍春秋而言鲁颂,不已惑乎?

大射之义

古人以所射之礼谓之侯,不必过求其义。汉儒所作射义乃曰:射侯者,射为诸侯之射,而侯取诸侯乏义。郑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:谓之侯者,天子中之,则能服诸侯,诸侯以下中之,则得为诸侯。此说诚可信乎?自汉儒以私见臆说作射义曰:射侯者,射为诸侯也。其于古人所射之礼谓之侯者,其义已失之矣。及郑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:谓之侯者,天子中之,则能服诸侯,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。此说抑又惑焉。夫天子之于诸侯,其初皆其兄弟子侄,其后继世,或祖父之列,其在异姓,必功德之后,或甥舅之国。天子待之,不曰伯父、叔父,则曰伯舅、叔舅,必亲之敬之,宾之友之,无敢失礼,而后责其臣顺。岂有诸侯无事,设礼物以射诸侯之义,不亦禽兽之仇雠也哉?如此,则待之下以礼,临之不以仁,能使诸侯之服乎?周苌弘尝以诸侯不朝,乃设貍首射之。貍者,不来也,欲以警不来者。晋人怒杀苌弘,而愈不服。夫弘一射不来之兽,己犯诸侯之怒如此,况天下诸侯无忠邪,无贤否,王室不礼待之,而无故开嫌召衅,寓意所射之物,何为也乎?且天子中之,则能服诸侯,天子固服诸侯矣,何待一射之中?若其不中,则不能服之,可乎?天子建诸侯,必有大功德,使之世嗣。今乃谓诸侯中之,则得为诸侯,愈无理也。岂有无他功德,但大射一中,便得列土乎?郑氏之陋说,盖出于射义曰:射中则得为诸侯,不中则不得为诸侯。此言固非矣,然其意盖谓古者诸侯贡士于天子,天子使射中者得与于祭,则君有庆而益地;不中不与于祭,则君有责而削地。得为诸侯者,以有庆也;不得为诸侯者,从有责也。郑氏因其说,直云诸侯以下射中则得为诸侯,尤不可也。昔晋侯、齐侯相与投壶,晋人谓寡君中此则为诸侯师,齐人谓劵君中此则与君代兴,皆中之。识者谓晋人失辞。晋固为诸侯师矣,何待中壶为隽耶?自是齐人背晋,干戈相寻,投壶之语有以启之尔。以此知古人射侯,必不取诸侯之义,天子诸侯射之,必不如郑氏所说明矣。然射义一篇,非援古人之辞,其自言者皆非也。射者特一艺尔,人事之最末也。稷、契、伊、周,未闻其能射也。羿、逢蒙、由基之徒,能射者果何若人乎?今而曰诸侯岁贡士于天子,天子试之,则谨其容体比于礼,其节奏比于乐,中多者得与于祭,不然不得与。夫礼乐不有于内,而徒行于弓矢之间,吾见貌尧、舜而心跖、桀者,不可辨也。古之取士者,未尝不听其言,观其行,而试其功,而后不失人,未闻以射为先也。惟周礼乡大夫献贤能之书,退而以乡射五物询众庶,此虽汉儒臆说,而犹在宾兴三物之礼也,然所以启郑氏之妄谈。

二礼之申礼或曰:古者不以射礼取士,何谓侯以明之乎?曰:此二礼所据以为说者,此也。舜曰:钦四邻,庶顽谗说,若不在时,侯以明之,挞以记之,书用识哉,欲并生哉。舜为此言,岂为当世之士君子发其非,庶几与之并生。舜谓侯与挞同施,是直小人者尔,妄尤可知也。

论语注疏解经序

何晏记诸善言也。太子太傅夏侯胜、前将军萧望之、丞相韦贤及子玄成等传之。齐论语二十二篇,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论。琅邪王卿及胶东庸生、昌邑中尉王吉皆以教授,故有鲁论,有齐论。鲁共王时,尝欲以孔子宅为宫,坏得古文论语。齐论有问王、知道,多于鲁论二篇。古论亦无此二篇,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,有两子张,凡二十一篇,篇次不与齐、鲁论同。安昌侯张禹本受鲁论,兼讲齐说,善者从之,号曰张侯论,为世所贵,包名曰论语集解。

光禄大夫关内侯臣孙邕、何晏等上。

孟子正义序

孙奭

夫总群圣之道者,莫大乎六经;绍六经之教者,莫尚乎孟子。自昔仲尼既没,战国初兴,王化陵迟,异端并作。仪、衍肆其诡辨,杨、墨饰其淫辞,遂致王公纳其谋,以纷乱于上;学者循其踵,以蔽惑于下。犹洚水怀山,时尽昏垫;繁芜塞路,孰可芟夷?惟孟子挺名世之才,秉先觉之志,拔邪树正,高行厉辞。导王化之源,以救时弊;开圣人之道,以断群疑。其言精而赡,其旨渊而通,致仲尼之教,独尊于千古,非圣贤之伦,安能至于此乎?其书由炎汉之后,盛传于世,为之注者,则有赵岐、陆善经,为之音释,则有张镒、丁公著。自陆善经已降,其所训说,虽小有异同,而共宗赵氏,惟是音释。二家撰录,俱未精当。张氏则徒分章句,漏落颇多;丁氏则稍识指归,伪谬时有。若非再加刊正,讵可通行?臣奭前奉敕与同判国子监王旭等作音义二卷,已经进呈。今辄罄浅闻,随赵氏所说,仰效先儒释经,为之正义。凡理有所滞,事有所遗,质诸经训,与之增明。虽仰测至言,莫穷于奥妙,而广传博识,更俟于发挥。谨上。

孝经注疏序

傅注

修其行,知其行者谨其法。故孝经纬曰:孔子云:欲观我褒贬诸侯之志在春秋,崇人伦之行在孝经。是知孝经虽居六籍之外,乃与春秋为表里矣。先儒或云夫子为曾参所说,此未尽其指归也。盖曾子在七十弟子中孝行最著,孔子乃假立曾子为请益问答之人,以广明孝道。既说之后,乃属与曾子。洎遭暴秦焚书,并为煨烬。汉膺天命,复阐微言,孝经河间颜芝所藏,因始传之于世。自西汉及魏,历晋宋齐、梁,注解之者殆及百家。至有唐之初,虽备存秘府,而简编多有残缺,传行者唯孔安国、郑康成两家之注,并有梁博士皇侃义疏,播于国序。然辞多纰缪,理昧精研。至唐玄宗朝,乃诏群儒学官,俾共集议。是以刘子玄辨郑注有十谬七惑,司马坚斥孔注多鄙俚不经。其余诸家注解,皆荣华其言,妄生穿凿。明皇遂于先儒注中采摭菁英,芟去烦乱,撮其义理允当者,用为注解。至天宝二年注成,颁行天下,仍自为八分御札,勒于石碑,即今京兆石台孝经是也。

孝经序

唐明皇

孝者,德之本欤!经曰:昔者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,不敢夫子没而微言绝,异端起而大义乖。况泯绝于秦,得之者皆煨烬之末;滥觞于汉,传之者皆糟粕之余。故鲁史春秋,学开五传;国风雅颂,分为四诗。去圣逾远,源流益别。近观孝经旧注,蝽驳尤甚。至于迹相祖述,殆且百家;业擅专门,犹将十室。希升堂者,必自开户牖;攀逸驾者,必骋殊轨辙。是以道隐小成,言隐浮伪。且传以通经为义,义以必当为主。至当归一,精义无二,安得不剪其繁芜,而撮其枢要也。韦昭、王肃,先儒之领袖;虞翻、刘邵,抑

尔雅序

郭璞:之离词,辩同实而殊号者也。诚九流之津涉,六艺之钤键,学览者之潭奥,摛翰者之华苑也。若乃可以博物不惑,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者,莫近于尔雅。尔雅者,盖兴于中古,隆于汉氏。豹鼠既辨,其业亦显。英儒赡闻之士,洪笔丽藻之客,靡不钦玩耽味,为之义训。璞不揆梼昧,少而习焉,沈研钻极,二九载矣。虽注者十余,然犹未详备,并多纷缪,有所漏略。是以复缀集异闻,会粹旧说,考方国之语,采谣俗之志,错综樊、孙,博关群言,㓼其瑕砾,

尔雅注疏序

邢炳:古之情。将使后生,若为钻仰?繇是圣贤间出,诂训递陈,周公倡之于先,子夏和之于后。虫鱼草木,爰自尔以昭彰;礼、乐、诗、书,尽由斯而纷郁。然又时经战国,运历挟书,传授之徒寖微,发挥之道斯寡,诸篇所释,世罕得闻。惟汉终军,独深其道,豹鼠既辨,斯文遂隆,其后相传,乃可详悉。其为注者,则有犍为文学、刘歆、樊光、李巡、孙炎,虽各名家,犹未详备。惟东晋郭景纯用心几二十年,注解方毕,具得六经之旨,颇详百物之形,学者祖焉,最为称首。其为义疏者,则俗间有孙炎、高琏,皆浅近俗儒,不经师匠。今既奉敕校定,考案其事,必以经籍为宗;理义所诠,则以景纯为主。虽复研精覃思,尚虑学浅意疏,谨与尚书驾部员外郎、直秘阁臣杜镐等,共相讨论,为之疏释。虽上遵睿旨,共竭于颛蒙;而下示将来,尚惭于疏略。谨序。稗编卷二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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